初春的晨光斜斜地爬上讲台时,我总爱望着华盛达高中教室里伏案读书的少年们出神。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上,叠成时间的雪,而教育最动人的模样,往往不在教案工整的横线里,却在那些被青春撞碎的晨昏中。
红岩落成诗:在声浪中打捞历史的星子
去年中秋,桂香氤氲的华盛达高中校园里,一份学校国庆朗诵比赛的通知静静躺在案头。彼时我正凝视着暑假在重庆渣滓洞拍下的照片——斑驳囚墙上,“为天地存正气,为个人全人格”的刻痕如荆棘刺痛眼眶。于是,我深夜伏案,将斑驳的镣铐声、潮湿的狱中诗、发黄的诀别信,熬成了一篇《重庆·1949》的诗篇供孩子们朗诵。
华盛达高中有个教学特色,就是把学科活动与学科教学结合起来,让孩子在玩乐中学习——寓教于乐。朗诵比赛就是我们语文学科常规保留节目,为了让这次朗诵比赛起到更好的教学效果,我特意选择了四个特别的孩子:总把台词念成絮语的王欣,一上台就僵硬的宇喆,平翘舌缠绕不清的英杰,习惯躲在人群后的茹倩。“这诗太重了,我们背不动。”英杰攥着稿纸的手微微发抖。我指着“我们要把颠倒的乾坤扭转”的诗行轻声问:“若是1949年的少年在牢里读这首诗,该用什么样的声音?”
三个星期后的黄昏,华盛达高中的空教室里生长出了奇迹。王欣诵读"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"时,脊梁一寸寸挺直;茹倩将“11·27大惨案”反复打磨,字字淬出锋芒;宇喆给烈士姓名描上金边,说“这样他们就住在光里”。当舞台灯光亮起,四个少年将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的呐喊刻进礼堂梁木,奖状折射的微光里,我望见百年前的火种在他们瞳孔中复燃。
娜拉推开门:当课本长出新的年轮
春寒料峭的三月,梧桐树刚抽出嫩芽,华盛达高中另一个语文学科活动——课本剧表演赛的消息慢慢在校园传开了。一天,总爱在课本空白处涂鸦的子宴,抱着新编《玩偶之家》剧本敲开我的办公室。我用心改着他的剧本,发现这个习惯用画笔勾勒心事的姑娘,为出走的“娜拉”推开一扇新门——八年后娜拉重返旧宅,不是向时代妥协,而是带着风雨淬炼的锋芒,撕碎海尔茂虚伪的挽留。当娜拉昂首走出“二次觉醒”的大门,我看见观众席上那个赋予娜拉新生的女孩悄悄擦去眼角的泪。
在华盛达高中课本剧表演完后,我请子宴同学给大家讲讲她作为导演的的想法。春日的光穿过玻璃窗,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。
“易卜生先生砸开了门,我想看看门外有没有长出新的春天。”她这样说道。
教育札记:种子的两种生长方式
如今回望华盛达高中课堂的这两段时光,恍若看见种子以两种姿态生长:朗诵比赛像是孩子向下生长的根,将年轮刻进历史的土壤;而课本剧却是向上攀援的藤,把思想的触角探向未来的天空。在语文教育的原野上,我愈发懂得:语文课堂从不是复述故事的留声机,而应是点燃心火的燧石,是敲开思想硬壳的錾刀。
当四位同学在华盛达高中舞台上喊出“坚定的信仰”,当子宴构想的“娜拉二次觉醒”——我知道,那些播撒在光阴里的句子,终会在某片心田结出意想不到的果实。
教育最深的幸福,或许就是某天突然发现:自己不再是掌灯的人,而是站在漫天星光下,看少年们提着灯笼走向更远的夜。梧桐叶沙沙响着,风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——那是春天正在经过他们年轻的眉梢。
德清华盛达高中 魏凡华